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锲斋对话

锲斋对话丨对话聂成文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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锲斋对话丨对话聂成文先生

中国书法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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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成文，1946年2月生于辽宁辽阳，中国书协第四、五、六届副主席。现任中国书协顾问、辽宁省书协名誉主席。

时间：2017年4月23日

地点：辽宁沈阳

对话人：聂成文李世俊

李世俊：聂主席您好，感谢您接受《中国书法报》的采访。辽宁是书法大省，早年有沈延毅、杨仁恺等老一辈书法家。您主政辽宁书协二十，在继承老一代书家的基础上，在全国率先创立了临习传统的临帖班，一批批的书法作者从中走出来，请您谈谈临帖班的作用。

聂成文：辽宁的临帖活动是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的。1984年，辽宁省书协针对当时辽宁书坛出现的学省内时人、面目雷同、格调不高以及地区发展不平衡等问题，召开了一次书法创作会议。会上许多同志指出，学习省内时人，取法不高，势必造成书法水平的下滑，建议辽宁省书协采取有效措施，即向传统学习，来扭转这一局面，使辽宁书法建立在新的起点上。根据这一建议，辽宁省书协于1985年5月在辽阳办了第一期临帖书法学习班。规模不大，有60余人参加。学习班以古代优秀碑帖为范本，采取个别指导与集中讲评相结合的方法，规定在学习班上只准临帖，不准学时人，不准随便写，为期半个月。结束后，学员反响很好。

聂成文书法作品

为了检阅、巩固和扩展学习班成果，推动全省临帖活动的开展，同年9月，辽宁省书协又举办了“辽宁省第一届临帖书法展”，一些有影响力的中年书家带头临帖，许多书法作者踊跃参加。虽然不少作品还很稚嫩，但境界却为之一新，让大家看到了辽宁书法的希望之光。

从1984年至今，临帖班已经举办了33届，我认为临帖班是提高水平、培养人才的好方法。有效地提高了辽宁的书法水平、使辽宁书坛出现了很多优秀的人才。临帖班孕育和开创了辽宁新的书风，占据了辽宁书坛的主导地位，使庸俗混乱的书风逐渐失去了市场。现在，临帖班已成为辽宁省书协的保留节目和看家本事，成了辽宁书法人才的摇篮。辽宁书法正是从临帖班出发，走向了新的天地。

聂成文书法作品

李世俊：辽宁书法在进军全国时，您主持推出了一批展览，使辽宁书法队伍不断壮大，名气不断上升，能向我们简单介绍一下这些展览吗？

聂成文：1982年7月间，辽宁书坛的9位中青年书法家在沈阳联合举办了“九畹书法展”，辽宁美术出版社还出版了《九畹书法作品选集》。展览引起不小的轰动，一时间，“九畹”在辽宁书坛刮起了不小的风。1983年，辽宁省书协又推出了“十五人书法展”，参加者是“九畹”以外的又一批中青年书家。1987年在北京中国美术馆推出“辽宁20人”北园进京展，展览同样获得了成功。辽宁省书协分别于中国美术馆与中国历史博物馆（现国家博物馆）成功地举办了20人参加的“北园书法展”与“二十九人书法展”。如今，这几个展览中的很多人，都已经走上了辽宁书坛的关键岗位，成为辽宁书法的中坚力量。

聂成文书法作品

李世俊：请您谈一谈，这些展览为什么在当时能取得那么大的影响呢？

聂成文：这些展览在当时为什么能够顺利地举行起来呢？我想有这么两个原因：

首先，当时辽宁省书协整个的工作思路是非常清晰的。协会工作人员立足本地，放眼全国，在全省造舆论、造声势，让大家都动起来，投入创作。大家也都很团结，老师手把手地教，学生学得也很认真，坚持高标准、高要求，这样自然就能出成果。因此，在为广大书法家创造良好的创作环境这方面，辽宁书协可以说是做了很多工作。一直到现在，辽宁省书协在这方面都是很下功夫的。

其次就是临帖班的功劳了。从1984年开始，临帖班一直在连续举办，促使了辽宁新书风的产生：不乖不俗、格调雅致。坚持不懈地临帖，是一种集中学习、集中指导、集中研究、集思广益，比分散、各自为战来得快、收效大，易于统一认识、统一步调。进而能产生一批优秀的书法家，举办一些有影响力的展览。

聂成文书法作品

李世俊：您主持书协工作二十多年，对全国书法的发展了如指掌，您认为现今全国书法的发展需要注意哪些方面？

聂成文：从中国书协成立一直到2015年，我参与的评选工作比较多，因此对这一段全国书法的发展状况比较了解。2015年退休后，我虽然没再参加全国书法的评选活动了，但也一直在关注中国书法的发展，这两年书法的发展与之前几十年书法的发展是一脉相承的，因此，我也算比较了解。当前中国书法的发展非常快、水平非常高，可以说一届比一届高，一次比一次有提升。各地的活动搞得也非常活跃。年轻苗子成长得非常快。当前年轻书家水平的提高程度比之前要高。但是虽然当前书法呈现出了蒸蒸日上的面貌，但依然存在一些问题：

一是书法组织基础比较薄弱，书法新秀成长迅速，但水平却不稳定，昙花一现的现象比较普遍。很多书家底子比较薄弱，大多数还处于学习临摹阶段，还没有上升到张扬个性，笔法遒劲、老到，可以与古人相抗衡的程度。在书体上，发展不均衡，行草人数多、好作品多，楷书也还可以，篆隶就比较薄弱。这反映了一个基础问题，就是我们的传统根基比较薄弱，对传统的深度挖掘还不够。我们当前中国书法发展还处于上升阶段、初级阶段，未达到最佳时期。所以我们当前书法发展的侧重点还应该放在发展传统上，强化根基是保障书法健康发展的必要条件。

现在，有的书家比较看重创新的问题，强调创新，应该说这是大势所趋。书法，不搞创新不行，不搞创新就没有出路、没有发展，但是过分强调创新、忽略基础、忽略继承，就容易出现问题。所以我觉得还应该把侧重点放在继承上，只有把继承搞深入了、扎实了，我们书法的发展才能更牢固、更稳定。我们现在正处于书法发展的一个新的时期，在这个时期，我们应该抓住好时机、乘胜前进，不应该转向。侧重点放在搞创新上容易走偏，把侧重点放在继承上，是我们当代中国书法发展最好的出路。有些书家认为现在我们搞传统已经搞得差不多了，应当把主要精力放在搞自己的面貌、自己的个性上，这个主张有一定合理性，但是我们现在对传统的理解把握深度还不够，因此，我们不能过高估计自己的实力，应该低下身子，好好地去学习传统。

聂成文书法作品

第二点就是应该注意书法的法则和规律。这点也是很突出的问题，当前很多人对书法规律的认识和把握还比较到位，所以促进了中国书法的发展，也促进了个人的成长。但是也有一些书家对书法艺术规律学习研究不够，或者有的认识到了，但是在行动上还遵循不够，所以有的人好走偏锋。临帖的目的就是要把书法这门艺术的规律和法则学到手，然后才能进入自有境界，走向书法艺术高峰。书法有法，书法有规矩，不按规矩走就会碰壁。离开法则规律，书法只能叫毛笔字。如果我们的书法作者能够将书法艺术的规律和法则牢牢把握准，那我们的创作自然而然地就会走向更高的境界。什么是书法艺术的规律呢？我个人认为，从我们古代哲学讲，就是阴阳重合、刚柔相济，或者说是辩证法中的矛盾统一。不论哪本帖，不论哪一家，核心都是一样的。当然，由于个人的气质、性格、经历不一样，其呈现的面貌也会不一样，这也是正常的，但万变不离其宗。

第三，要加强基本功和基本技法的训练。现在大家都非常重视书法之外的修炼，但与此同时，内部修炼也不能忽视，特别是对书法艺术基本技法、基本功的训练，有很多好的作者从基本功上缺陷的比较多，一笔一画的力度不够，整个感觉、气息、境界很高，但细看就会发现点画力度不够，这一现象比较普遍，特别是在写行草书的时候，这种感觉比较明显。所以这一点要请广大作者注意。有的作者会说技法不是艺术，形式和分布才是艺术，将侧重点放在了形式上，这样我觉得有偏差。如果基础都不牢，就容易光有空架子，这是空中楼阁，如果注重形式、故意安排布局，会降低书法艺术的格调。因此，我们当前的作者把基本功训练作为头号重要内容来抓是非常有必要的。这是我在20世纪80年代就提出来的观点，现在依然不过时。

第四点就是心性和修养还有待加强。不论是学习传统也好，抑或把握书法艺术规律也好，还是加强基本功训练也好，要是没有好的心性，没有好的胸怀，就不可能有定力，不可能坚持住，不可能把握的准确，不可能理解透彻。所以在学习传统、把握法度的同时，强调个人心性的修养非常重要。有些作者面临大赛的时候都会非常紧张，一紧张就会失去常态，一失去常态就会无法达到书法创作的更好的境界，所以心态问题非常重要。书法创作中的很多问题的解决都必须首先调整心态。

我想，做好这几点，我们就可以打造出一个非常可靠的、稳定的、有持续发展力的、能够引领时代潮流的当代书法军团。

聂成文书法作品

李世俊：您担任过各大展览的评委，请您站在全国的角度，谈谈书法未来的创作走向。

聂成文：这个问题是每个学习书法艺术的人都非常关注的。中国书协成立三十多年来，中国书法的发展可以说是芝麻开花节节高。经过三十多年的耕耘，中国书法已经形成了一个通过继承来发展创新的大的创作方向，这是中国书协的一个大功绩。这给我们很多书法作者明确了方向，不容易造成混乱，保证了书法艺术的健康发展。

近几年出现了“流行书风”，但现在大家对这个问题比较反感，中国书协也开始重视这个问题了，所以我认为当前的流行书风不会持续太长时间。书法艺术发展一浪高过一浪，出现了一些现象，然后纠正否定，就这样不断地向前发展。所以，无论出现了什么问题，我始终坚信书法艺术总会向前发展。即使出现了一些偏差现象也是正常的，不用太悲观，它的大方向是正确的。中国书法艺术的发展就像长江大河一样是不可抑制的、不可逆转的，所以我对中国书法艺术的发展充满了信心。

聂成文书法作品

李世俊：请谈一谈您目前的书法创作状态及未来的创作方向。

聂成文：熟悉我的朋友知道，我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搞过一次变法，大刀阔斧地写狂放的草书。当时参加了一些重要的展览，引起了关注，我自己也对这一转变充满了信心，一鼓作气写了好几年，后来通过不断地学习，特别是观摩古代一些大家的作品，来和自己的作品反复对照，逐渐感觉到自己的狂放有点过分、火气太盛，有点走极端。我意识到这个必须要解决，要不改变的话，就会走向“魔道”，这是非常危险的。那时候，我觉得我的字还有些创新的感觉，比如笔法，什么锋都用，侧锋、中锋、偏锋……甚至感觉比古人还丰富，胆子还大。但是后来我逐渐清醒，我这么写不太符合法度，法度不严，有去无回、有提无按、有走无留，一味地任着自己性子走，写出来的东西尽管张力比较强，但是不耐看、不精到。

当时我自以为有了新意，但这种东西属于自己头脑不冷静的一种认识，是一种偏差。当时我已经六十多岁了，年龄也不小了，如果还是按照这个道往下走，可能此生都不会有什么进步了。所以我赶紧悬崖勒马，从前几年开始，我就开始改变写法。

一是从观念方面，认识书法艺术的法则规律，认识书法艺术的内涵，透过表面看内在，通过学习各种碑帖，把它们内在的共性抓住。刚柔相济、阴阳重合的问题是书法艺术的根本规律，一味地剑走偏锋是对书法艺术规律认识出了偏差、把握不准确的表现。再一个就是从方法上做出了改变。我将认识摆正以后，就开始从行动上、书写创作实践上把速度放慢，原来写得快，一味地讲求速度，强调张力，强调快慢，结果稳重性差。现在一点一画，特别中间过程，写的笔笔到位，不让它走空。刚开始转变的时候，总会觉得不顺手、不习惯。这个时候就必须耐着性子，得有定力，常年坚持，这样就逐渐形成了新的阶段。再一个，就是多临名帖，比如王羲之的作品、锺繇的作品、《龙门二十品》《瘗鹤铭》等，在稳上下功夫，并且将临和创结合起来，在创作的时候将精到融入到自己的作品中。另外，在创作中，我的写法可能会不时地回潮。回潮怎么办呢？有时候通过对比发现了，就赶紧改正，经过反复坚持、反复调整，我觉得从去年下半年开始，我的新写法就越来越顺手了。

现在慢慢地熟练掌握到精到以后，我就开始自由自在地写了，新的现象又出现了，所以我对现在自己的创作充满了信心，将来按照这个道路继续往前走，我想我会逐渐进入书法艺术的自由境界，那时候可能会更理想一些。

通过实践，我总结出一点，就是法度大于天。书法艺术不重视法度，不可能达到高境界。所以我会在书法艺术法的境界里好好探索、好好学习，通过学习经典法帖来深度发掘，争取笔笔不离法，笔笔都到位，怎么写都不离开规律，最终达到书法创作的自由状态，这就是我的理想。

聂成文书法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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